年五月下旬,太子棪的病拖了小半年不见好,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段时间索性寝殿都出不去了,一到晚上就咳得吓人,痰血一盆盆地往外送。就是这样了,
楚越仍不去太子宫。长公主就在她边上不停念叨。“那好歹是你的夫君,
你就算做做样子也是该去的。”“不然你落个冷心肠的名声,今后还要不要再嫁了?
”还真是从头算计到尾,她的太子外甥虽说病了,但也还没死,
就开始盘算起她再嫁的想法了。楚越被念得烦了,长乐宫也待不下去,
干脆就顺了她的意回了太子宫。来是来了,不过也就是站在一旁看着人伺候太子。
就是要病死了,也有数不尽的宫奴忙里忙外的照顾。这么尊贵的身份是不会让他不好过的,
还需要她来做什么呢?太子棪眼窝凹陷,两颊也无肉,颓废得像是老了十来岁。
他恐怕也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了,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看明白一些。
才对着楚越说了一些忏悔的话。“即便不是寡人的妻,也终是寡人的妹妹,
寡人那次不应该、不应该让你顶了罪。”“阿越啊,其实这桩婚事寡人一开始也觉得荒唐,
寡人何曾不想婚后好好弥补,好好疼爱你?”“可是你太倔了,这么一倔就是三年。
”她也就感慨似的回着他,“是啊,三年。”这三年不仅要面对着自己不爱的人,
还要抵抗着把自己作为棋子的家人,如果这几年不是嫁在皇室,她或许可以很快乐的度过。
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终究人都快要病死了,即便心里藏着再多的恨,
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可怜。后来数月,楚越也开始跟着照顾起太子棪来。
秦良娣知道自己从前恃着太子宠爱目中无人,为此还得罪过太子妃和身后的太后,
怕太子棪死后自己也不能善终,后来就主动请求和楚越一起照顾太子棪,
期盼在皇室长辈面前讨个好。楚越也懒得和她计较,就没太管。没想就是到了这种关头,
还闹了事出来。秦良娣终归还是害怕,过了段时间又私下和朝中大臣联系上,
企图勾结前朝拥立自己尚在襁褓中的皇孙为新太子。其实以皇帝对吴皇后和太子棪的喜欢,
这事不去做并未就不能成。可用这种方法无疑是在挑战皇帝的底线。
当一并罪证呈到皇帝眼前,天子大怒,随即宣旨下去要处死秦良娣和那几个臣子。
太子棪听闻此事,纵然自己都已气息奄奄,还亲自跑了一趟无极宫为宠妃求情。
“秦氏性情最是单纯,不过一时糊涂才做了此事。父皇莫要杀她。
”“请求父皇看在儿臣朝不保夕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刍儿不能没了娘啊!
”说完还吐了一口血,何其可怜。这么悲惨的场景,皇帝就是再恼怒也该要心疼着儿子了。
便只撤了良娣的身份,将其发往关外,终身不得回京。临行前秦良娣最后去守了太子棪一夜,
楚越就自觉地退了出来。想太子棪竟还有这样一面,即使再荒淫好色,再懦弱无能,
可也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从某种层面来说,也算是个深情的男人了。
至此件事后,楚越才算是对太子棪另眼相待了一些。服侍起来也没带了那么多怨气。
和气的时候甚至都还能和他聊一会。可这样的人又终归是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
欲望起来的时候就不管不顾。这几日看着气色被养得好了一些,
趁着楚越往长乐宫去看太后的空隙,就又宠幸了两个小宫女。
她刚到殿前的台阶下就听着了荒淫声,只好闭着眼装作未闻。若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早些死了也好。这样,她也能更快的解脱。……就这么一好便放纵的熬到了年末,
太子棪才终于是再没了动弹的精力。冬日干燥,冰冷的空气入体,人更加不行。
这几日眼看着随时要过去,皇帝便唤了远在封地的几位诸侯王回来,
与这个长兄最后待一段时日。长宁王司徒尽在寝殿外问太医令情况,
蕹州王司徒邑就跽坐在殿内。三年未见,他长高许多,也褪去了少年的稚气。
现在就是单坐在那不动也带着天潢贵胄的凌人气势。楚越像往常一样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汤药,
服侍太子棪喝下。第一口还刚入口就被皆数吐了出来,太子棪咳嗽不止,
抬手间把楚越手中的铜碗都带翻下去。那些褐色的药汁溅到她的月白长袖上,
像是洁白无瑕的花瓣上染上了泥点。宫奴们迅速围上前擦拭,楚越就习惯性地退了出来,
丝毫没在意身上的药汁,只吩咐人重新去呈一份上来。“皇嫂伺候太子甚是用心。
”司徒邑在一旁冷不丁地发出一声来。话里是称赞,语气里却又不像。楚越看了他一眼,
笑着寒暄,“若是蕹州王殿下在边上照顾的话,也会一样的用心。
”两个人的对话随着司徒尽的入殿戛然而止。司徒尽到底岁数大一些,
已将周旋使用得游刃有余,很是恭敬地夸赞了楚越这位皇嫂几句。楚越就颔首招呼着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