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还会出现自残、自虐倾向吗?”“很少。”“还有自杀行为的实施,
或者是自杀意念的形成吗?”“……没有。”“依旧恐惧黑暗环境、在黑暗中出现幻觉吗?
”“……会。”身前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带着口罩,低着头不断记录,
笔尖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声音。片刻后,她抬起头,取下口罩,
眼眸中带着笑意:“好了,今天的问话到此结束。”对面的陈靳言缓缓睁开眼眸,
坐直了身体。他声音很轻:“谢谢苏阿姨。”苏梦是陈靳言父母多年好友,
几乎从小看着陈靳言长大,是一名心理医生,陈靳言父母去世后,他心理状态出了很大问题,
一直是苏梦在接手治疗。苏梦合上笔,放下手上的病历本,给陈靳言倒了一杯温水。
不经意地观察着陈靳言的细微表情和动作,片刻后,她收回眼神。明明是炎热的夏日,
陈靳言却依旧长衣长裤,似乎感受不到热气蒸熏,犹豫了片刻,
苏梦还是开口:“我并没有对你刚才的陈述有任何质疑、不信任的意思,
只是想单纯关心一下你的身体状态,方便的话,可以脱掉你的上衣吗?拒绝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提出这个请求。”陈靳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指尖,自上而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大片白皙的胸膛袒露,他脱掉了衬衣,陈靳言看起来高挑精瘦,身上却有一层薄肌,
紧绷的腰腹显露出美观的肌肉线条,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
是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交错的划痕。还有表带遮挡的、落在他手腕处,
极深的一道疤痕。他亲手划下去的那天,该有多么绝望和孤独。才能这样置自己于死地。
苏梦不是第一次见他手臂疤痕,却还是皱起眉,不忍看下去。
要不是那天她想去看一下陈靳言的状况,他就已经死在浴缸里了。
整个浴缸的水已经被他的血液浸透,一片血红。苏梦不敢去想。
她尽力藏住自己的难过和担忧,缓缓扯出笑意:“有些伤口恢复的还不错,
也没有最近新增的伤疤,看来你最近心理状态比较平稳,在新的地方住的还习惯吗?
”陈靳言缓缓穿上衬衫,扣到了最上方一颗扣子,回答道:“挺好的。
”“看起来你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苏梦盯着他的眼睛,
解释道:“你的心理状态平稳了不少。”“有……认识什么新的人吗?
”陈靳言看着桌面上一盆长势喜人的多肉,眼神柔和了些,微微点头。苏梦落座在他对面,
“那,可以和我介绍一下TA吗?”陈靳言收回落在多肉上的眼神,垂下眼睛,
想了想何初喃,才缓缓开口:“她是何叔叔的女儿,很活泼,也很爱说话,乐于助人,
偶尔会有些小闹腾,会送我一些奇怪的东西。”那只丑丑的娃娃,他偶尔还需要给它扎头发。
陈靳言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们是朋友。”片刻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嗯,
我们是朋友。”苏梦自始至终看着陈靳言的表情,他自己一定不知道,提起他的新环境,
提起那个新出现的女孩时,他表情柔和很多,那些消极的情绪暂时排遣出他的身体内部,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舒适的、给他足够安全感的空间里。她真心实意地为陈靳言高兴,
笑着说:“阿姨很高兴见到你能接纳新的人,真的,很为你高兴。
”“我觉得你应该多和她接触,你生命中需要有这样温暖的、正向的存在,
把你从泥泞中拽出来,阿姨很难做到的事情,看样子,有别人可以做到。
”陈靳言缓缓点头:“谢谢您。”苏梦稍稍放下了心,提醒道:“药物分量可以减半,
但不建议停药,等你情况更稳定些再说,定时取药,不要忘了。
”她送陈靳言离开了医院大楼,见到他安全上了出租车,才放心回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翻看着病情记录本,无声叹了口气。苏梦是不婚主义者,研究了太多年的心理学,
她几乎看透了人性,很难与另一个人产生心里共鸣,这么多年,不恋爱,不结婚,没有孩子,
专心于自己的医学事业。她几乎把陈靳言当作自己的孩子。陈靳言父母不在了,
她比任何人都担心他的心理状态,见到他那些日子的绝望痛苦,她比任何人都揪心。
视线落在病历本上,大片空白页面上唯一的那个名字。何初喃。
这是苏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未来的许多年里,
对陈靳言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