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聊熟后,互相交换了姓名。伤了腿的小战士叫牛文,是津市过来的,说话自带相声腔。
率先跑到车边打招呼的是黄志明,京市本地人。两个人都是今年刚参伍的兵。
“前面不就是木崖镇吗,你们怎么不在那里歇一晚再走?”黄志明往火堆里添了把柴,问。
想到那个镇子的黑暗,徐岚捧着杯子吹了吹,若无其事道,“那镇子里打劫的有点多,
我胆子小,不敢住。”江临殊往她这头瞥了一眼,颔首附和,“她说的没错,
这一带就数木崖镇打劫活动最猖獗。”“还有这种事儿?这儿可是京城门口,
谁胆儿这么大呐,敢在大领导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牛文刚入伍不久,满腔热血一心报国,
说完气得一拍大腿,碰到新伤,疼得龇牙咧嘴。“祖宗诶,你可消停消停,别贼娃子没抓到,
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黄志明打趣着说,“不好意思啊,我这战友脑子不太好使。
”牛文闻言,一手撑在地上捶了他一拳,“我可去你丫的!”胡闹完,
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正经不少,虽然还是新兵,但显然他俩都是合格的战士,
知道什么东西该重视。“江大哥江嫂子你俩继续说,木崖镇到底咋回事儿?
”正在琢磨如何将木崖镇引入军方视线的徐岚,听到江嫂子这三个字,
刚喝进去的水“噗——”一下喷了出来。“咳咳咳!”江临殊放下杯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吧?”徐岚摇摇头,“没事,呛到了。”想到那个称呼,江临殊的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扭头,气氛明显不对。之前已经体会过一次的黄志明很自觉地看天看地。
这月亮真好看啊,就像灯泡它又大又亮。偏偏牛文年轻,看不懂形势,“江嫂子你慢点儿喝,
刚烧好的热水呢。”“嗯嗯好,我知道了。”徐岚低着头连声应道。江临殊眼睛一亮,
她也没有否认!知道她实在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他艰难地按耐住躁动的心脏。
在确认她没咳了之后,便退回了之前的位置。江临殊清了清嗓子,见三双眼睛都望着自己,
便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些,大多都是他闲聊时听跑运输的兄弟说的。
因为司机们并不知道镇子背后的真相,所以和他聊这些的时候多少都带了些神神鬼鬼的色彩。
江临殊只是复述,没有掺杂主观臆断,所以大晚上听起来有些渗人。随着他的讲述,
三人的表情变得凝重,杯子里的水渐渐凉了都没人注意到。
徐岚好奇的目光江临殊实在很难招架,为了满足她的好奇,
只好将与木崖镇相关的东西从记忆里全都翻了出来。慢慢的,江临殊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
木崖镇不对劲!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黄志明拧眉沉声道,“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木崖镇问题很大。”牛文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视线望着南边,“真这么邪乎?
我们离木崖镇就三十多公里,会不会也……”前几年破四旧闹得凶,
和这些沾上半点关系就得被戴上思想不正的帽子。虽然今年开始隐隐有变松的趋势,
但他们毕竟是军人,还是要比普通人注意一点。所以没等牛文说完,
黄志明一巴掌抡他后脑勺上,“你思想政治课上狗肚子里去了?一肚子封建迷信!”打完,
他讪笑着搓搓手,“实在不好意思啊,他……”指了指脑袋,
“要不然也不至于刚进山就摔了腿。”牛文捂着脑袋,嗫嚅着倒是没有吭声反对,
他确实有点冲动,但绝不是傻!徐岚敲了敲膝盖,眉眼淡淡,将话题扭回正轨,
“抛开当事人说这些时夹杂的个人揣测,不难看出他们确实大多在木崖镇遇到了打劫,
甚至有人从京市出来后就销声匿迹。”徐岚自认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
要是没遇到这两个军人,她还能用个人能力不足为自己对木崖镇的漠视开脱。
但现在既然遇到了,他们也有能力解决,她也不吝于暗中透出些消息,
以便早日引起上头对木崖镇的关注。这样的地方,越早被拔除越好。劫财还好,
但若是女人小孩被他们抓住然后贩卖,那被毁掉的,可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生。
她也曾是被原书剧情炮灰掉的小人物,一想到他们同自己一样,
也在人生这个剧本之中扮演着炮灰,徐岚心底很难不对他们产生共情。
所以哪怕明知可能引起江临殊对自己的怀疑,徐岚还是咬了咬牙,
用第三者的视角将她后世看到的新闻转述出来。“我之前也听说过木崖镇的事情。
我们镇上的公交车司机他当年学开车是在外地学的,认识了不少后来跑运输的同僚,
原本他也是跑这个的,但是后来有一次送货经过木崖镇,回到镇子后他就再没有出去过,
一心在镇子里开枯燥的公交车。”牛文性子单纯,听故事听得很是入迷,见她停顿,
不断追问,“还有呢还有呢?”徐岚抿了一口水,凉意顺着喉管下坠到胃里。
“当时大家都很不理解,有人问过他几次,他也没说,还是后来他跟朋友喝酒喝醉了,
才迷迷糊糊中把当时在木崖镇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这里,徐岚又喝了口水,
压下喉中的反胃感。“原来当年他路过木崖镇时,和他同事一起留在这里过夜。
因为马上就能完成这趟运输几个人心情都比较好,所以他们便在招待所负责人的建议下,
买了些当地自己酿的米酒来喝,不过他酒量差一杯倒,只尝了个味儿就没再碰。
他的几个同事都是海量,但那天几乎都醉倒了,他却因为太累没放在心上,
将他们搬回屋子之后也往床上一躺睡了过去。等到半夜,他突然听到动静,迷糊中睁开眼,
发现和他睡一间屋子的人被招待所负责人拖了出去,他想帮忙来着,可那人带了把镰刀,
刀上还在滴血,门口也有几个同伙等着,他只能装睡,
后来他躲在被窝里听了许久剁骨头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负责人对他们说那人天还未亮就开车离开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看到那个同事。
”徐岚讲述完,许久没人说话。牛文朝黄志明身边靠了靠,张皇四顾,“真的假的?
这太夸张了吧!”回想起当时报道上没打码的图片,徐岚淡淡道,“或许吧,
说不定是他喝醉了吹牛呢。”江临殊没说什么,沉默地递给她一杯刚烧好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