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素日繁华热闹的上京城安静极了。
广南王府大门紧闭,大火肆虐,映红了半边天。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说,谁派你们来的!?”
月渊站在广南王府正堂内。
风卷扬起他的黑袍,森冷骇人。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杀手:“说!”
那人张了张嘴,露出一抹诡谲至极的笑容,然后头一歪便断了气。
守在一旁的黑衣人还来不及阻止,人就死了。
他惶恐跪下请罪:”属下失察,请爷责罚!”
月渊缓缓抬脚走到那人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气息的尸体,紧抿双唇。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照亮了满院横七竖八的尸体。
大理石的地面被鲜血染得猩红可怖。
“搜!“他沉声下令,并未理会下跪的黑衣人。
数道黑色影子从他身边快速掠过,转眼便消失在了火光冲天的广南王府里。
他身形挺拔立在院中,眼眸如同深渊般,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指尖在宽大衣袖下轻缓地转动着一串莲花手串。
“爷,无一活口,没有发现小孩。”一个黑衣人跪地回禀,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爷,大齐官兵过来了,是不是先撤离?”
月渊停下转动的手指,抬眸看向眼前这一片刺目的火光。
一股强烈蚀骨的杀意从他身上喷涌而出。
天空下起了细细的雨丝,落在他黑色玄纹的衣袍。
终究是来迟了吗……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头猛地一震,疾步往那一片火光走去。
被翻找过的寝室里,一片狼藉,床榻上还留有未干的血迹,一些东西已经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他目光紧紧盯着床头的那个莲花雕饰。
一步一步走到凌乱的床边。
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一朵莲花,细细地描绘着。
眼底的悲伤与痛苦一览无余。
“爷……”黑衣人见状低声叫唤道。
他恍若未闻。
“爷……”黑衣人再次喊道。
又是一声雷鸣响彻天空,伴随着闪电。
月渊刚要收回手掌,不小心触到了花蕊。
“咔哒”——
拔步床缓缓打开了。
他抬眸,只见床内蜷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薄薄的粉色亵衣,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弱小的肩头,脸颊苍白如雪。
脸上带着满满地惊惧与戒备,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一双眼睛如葡萄般圆溜溜的,里面早已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他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疼得难以呼吸。
“阿音?!”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别怕!我来接你了!”
阿音?!
小女孩震惊抬起头,娘亲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叫她阿音……
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回来,这个人她能信任吗?
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黑袍男子,眼里的不信任再明显不过。
看着她戒备的眼神。
他缓缓伸出右手,那串莲花手串赫然躺在他的掌心里。
手串通体透白,花瓣顶端晕染着淡淡的粉色,每一颗都很圆润好看。
其中有一颗刻画着奇异的符号……
这是……她娘亲的!
看到这串手串,她感觉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再也控制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手串,像捧着绝世的宝贝一样,小声问:“我,我爹爹和娘亲呢?”
月渊心脏猛地一抽。
“我爹爹和娘亲呢?”她重复,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倔强。
她专注的看着他,双眼清澈明亮,在等他回答。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
“你爹爹…….娘亲……在去万国寺的路上出了意外……”
月渊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阿音,跟我回西陵吧!”
大火肆虐,随时都要吞噬这里。
她眼睛酸涩疼痛到了极点,怎么会……怎么会出了意外?!
怎么会那么巧……
如果是意外,为何爹爹娘亲出门前要将她藏在这里?
还说和她玩捉迷藏,只有拿着手串找到她才能出来……
无数种情绪交织撕扯着她……痛得她无法呼吸……
娘亲……娘亲……她的娘亲爹爹……还会回来吗?!
她努力睁大着眼睛,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还是止不住的往落下。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握住手串,把它戴在她细小的手腕上,声音沙哑而沉痛:“阿音,这是你娘亲交给我的……她让我带你离开大齐……”
手串入手冰凉,她垂下头,望着手上的手串。
她的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块,好痛好痛……
一阵惊雷划过,她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紧紧握住手腕上的手串,任由眼泪肆虐。
她恨自己的无能弱小……
恨自己不能保护家人……
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更恨……做下这一切的人!!
爹爹娘亲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只想要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回来……可是再也不可能了……再不可能了……
“我还能回来吗?”她突然抓住月渊的手,指尖泛白,力气大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力度。
随后她又失魂落魄的松开手。
低低呢喃:“不,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会回来的!!
“爷,快来不及了。”一名黑衣男子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再不走恐怕出不了城了!”
一道闪电再次劈下,犹如爬出地狱的修罗。
“阿音,以后,我做你的爹爹,可好?!”
他的声音很轻柔,但语调坚定。
她抬头,望着他。
他深邃的瞳仁里倒映出她小小的脸蛋,凝满了小心翼翼。
“爷……”黑衣人不停催促。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的某处被撼动。
如果娘亲在,会怎么做?
她——可以信赖依靠眼前这个人吗?
时间仿佛静止。
“好。”
许久之后,她轻轻吐出一个字,眼神认真无比。
一阵急促的脚步夹杂着兵器铠甲的摩擦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中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向这里逼近。
“爷,要来不及了!”一个黑衣男子急走进来催促道。
“从今往后,你便是殊——音——”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月渊抱住小女孩纵身跃起,和他轻柔的声音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刹那间,房屋倾塌。
漆黑的雨夜中,火光滔天,映照着半边天际,仿若天地之间唯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