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憋出眼泪,抬头看向薛氏,不敢置信道:“姑母,船上的事,真的像三叔母说的那样?
大家真的都知道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句句求证,清泪从黑珍珠似的瞳仁下掉出来,
滑下雪白的脸庞,让人怜爱又心疼。四夫人不善后宅斗法,只这么看着,都觉得心碎了,
别开脸不愿意看。陆芫晴随译莱译慎站在椅子后头,看着薛荔这个样子,差点憋不住笑。
活该,谁让她处处亏待她,又不认自己做义妹,这边不满足她,那她就只能和陈家合作了。
还说她出身不好,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薛荔失贞,她看她还有什么脸在人前摆小姐脸色!
薛氏被薛荔拉着,慢慢叹了一声:“你若按着早先说好的航线,许就没事了。荔儿,
你……你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小齐氏附和:“是啊,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可你何必要被狗咬呢?你说要是你没这出事,凭你爹娘留下的东西,
你若不喜欢你爹娘给你在京中定的亲事,你也大可退亲换个人,亲上加亲也可以。
可偏偏你就……哎哟,真是可怜的薛侄女。”她摇着扇子,跟偷到鸡的狐狸尾巴一样,
那叫一个高兴。她也是真的偷到了鸡。就如薛荔想的那样,这件事确实是小齐氏所为。
买通何三,让他劫船并玷污薛荔,都是她的主意。按她的计划,本来是何三奸污了薛荔,
再把薛荔的家财都抢到手,她四他六的分。但谁知道何三不争气,干成了一件,
干不成另一件。不过就算是这样,小齐氏也觉得可以了。
她早就知道薛氏和二夫人有让薛荔和自家儿子结亲的想法,在陈府,
她已经不如薛氏和二夫人。她原来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貌美,嫁个好门第,
便可以和大房二房地位平起平坐,结果却杀出来一个带着薛氏遗产的薛荔。
要真的让薛荔和陈祚在一起,怕是往后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有朝一日陈家分家,
三房也分不到什么东西。她绝不能让大房二房得逞。让薛荔失贞,
她不信她大房二房还想让她们的儿子娶薛荔。薛荔听着,半猜半推测,也确定了缘由。
确定了,又很愤怒。因为妒忌,便毁了她的清白?如果不是因为坐在陈家人中间,
提醒了她仇人不止眼前这一个,她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掐死小齐氏。
薛荔抓住了膝盖上的裙子。她问道:“姑母,大家真的都知道了这件事吗,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下巴上还坠着眼泪,声音哽咽着,
小小的脸上哭得红彤彤的,可依旧很好看。比陈府的几个女儿,都好看多了,薛氏心想。
但她一点都不会同情薛荔,薛家遗产甚多,光薛荔阿娘死前托到她手里的几间铺子,
一年都有一两万两的利润。如果能得到薛荔手里的遗产,她的三个女儿就能嫁入更好的门第,
陈祚和她夫君的仕途也会平坦很多。她夫君已经在从五品上待了很多年,若是有多余的钱,
她不信压不过二房。有了那些钱,她也可以穿金戴银,不必为持家委屈自己。
只是薛荔当然不会愿意嫁给陈祚,她阿娘在世的时候就给她定了一门娃娃亲,
在薛家没发家之前。本以为是小门小户的书生,谁知道过了几年两家就开始走运,
薛荔的父亲和友人做的生意忽然红火,那个小门小户的书生在外救下了微服私访的先帝,
被先帝赐官入朝,官至太傅。六年前书生先帝双双西去后,辅佐的皇子又夺嫡成功,
书生的独子因为功劳赫赫,如今正任太子少师。如此好的姻缘,若没点波折,
薛荔如何会放弃?所以当她知道小齐氏做那些事的时候,她闭了眼,当做不知道。
她希望薛荔失贞,退亲,把接纳她的陈祚当做救命稻草。她抚了抚薛荔的手臂,
道:“原先都是不知道的,后来是你三叔母的人说,在码头听到的。
说那个臭名远扬的何三死了,被抬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死之前是跟你在一块的。
听说船上还有镖师,那些镖师出来后说,何三强了你……唉。”“我还不相信,
让人去和镖师打听了呢。”小齐氏听出薛氏祸水东引了,也不在乎,“那些镖师说,
你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何三的衣裳,黑色绣着鹤。可见你真的是不干净了。
”多么熟悉的话。她记得上一辈子失贞的事也是小齐氏揭开的,
那一天她也像今日这样坐在中厅里,小齐氏也是咄咄逼人地笑她是个“不干净”的女子。
那时候她孤立无援,紧逼之下,直接昏了过去。而今时今日,她清清楚楚,
眼前这一个个的“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她不会再昏过去了。
薛荔慢慢抬头,眼露疑惑:“男人的衣裳?”“那不是何三的东西,何三也没有强了我。
”轻轻的一声迷茫,平地一声雷。薛氏扭头看着薛荔,小齐氏直接就坐直了。
“什么不是何三的东西,你那日不是说了要和何三谈一桩生意,用钱换一船人的命吗,
还和何三还有两个镖师留了下来,留下来的那个镖头和镖师后来还被何三撒迷药迷昏了。
”小齐氏急嚷,“后来你就披着何三的外衫冲了下来,黑色的,绣着墨竹!”薛荔眨了眨眼,
眼泪也不见了:“话说是说过,可后来何三就死了,朝廷的人追查的重犯闯进了我包的船,
嫌何三挡路,就把何三杀了。我原先想趁何三不注意的时候……”薛荔伸手进袖子里,
掏出一把匕首捧出来:“我上船之后一直不安,就备了一把匕首,何三没有机会强我的。
至于黑色的外衫,确有其事。”小齐氏忙道:“那不就是!”“可那不是何三的。
”薛荔糯糯道,“那是后来那个朝廷重犯的,我在船上一直男子打扮,他误认为我是男子,
叫我把外衫脱下来给他,让我披着外衫引开朝廷的人。”“更何况,我和何三,
包括那个男子待在一块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朝廷的人却在土匪把大家聚到甲板的时候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又有朝廷的人,
能发生什么?”一刻钟,喝一杯茶都没喝完,当然什么都不能做。“你是骗人!
”小齐氏不相信,“怎么会有如此刚好的事,你说那衣服是那重犯的,
可她明明说那个衣服就是何三的,黑色的,绣着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