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这场病姑且算得上来势汹汹,掰着手指算一算,也有半个月了。
沈眠同沈蓉平日里去侍疾,都侍候的小心翼翼。今儿大夫开了新药,
沈眠服侍着大夫人刚刚用下去,大夫人就捂着嘴面色发白,
一旁的婢女见了忙端了铜盆接上去。大夫人指尖攥的发白,一股脑的竟将药都吐了出去。
“夫人如今连药都用不下了,这可怎生是好。”刘姨娘用帕子拭着眼泪。
沈眠拿着帕子给大夫人擦着嘴,听见刘姨娘的话眸色一暗,却并没有搭话。反倒是沈蓉,
她抬眼小心的瞅了一眼沈眠,似乎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前儿大夫人不让二姐姐祭祀,
二姐姐执意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事儿……”“蓉儿!”刘姨娘低声呵斥,“偏你话多!
”沈蓉身子一震,似乎被吓到了。她红了眼眶,小步走过去拉着沈眠的袖子,“二姐姐,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太担心母亲了,你千万别同我生气。”沈眠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她轻声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沈蓉的手,“我晓得。”大夫人那头似乎刚刚缓过一口气,
她这两日着实折腾的不轻,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有些惨白。她看了一眼沈眠,顿了顿,
“既然大夫看不好,少不得要用其他的法子。”沈眠闻言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抬头看大夫人,
刚巧大夫人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有意味不明的情绪在流动。“眠姐儿,你别多心。
”“自然不会。”沈眠抬手给大夫人掖了掖被子,一脸的恬静乖巧,“万事以母亲为重。
”不过是隔了一日,大夫人就安排了一个巫师在前厅的园子里做法。
家中的姨娘小姐几乎都到齐了,就连沈留也扶着大夫人站在了庭前。沈眠站在人堆中,
冷眼瞧着那巫师拿着一个黑色旗帆在那儿高声念诵。如今已然过了盛夏,天气带着几分凉意。
风簌簌的吹过,卷起了残花,打着旋儿的又落下。此刻夜有些深了,
只剩两三颗星子还低低的挂着,却仍显得暗淡。偶尔风刮过,
吹的屋檐下挂着的灯笼里烛火明灭,倒是颇有几分诡异的气氛。那巫师不知念诵了什么,
猛地用那黑旗遥遥的指着沈眠。人群都让开身,一庭院的人都侧头看着沈眠,神色各异。
唯独沈眠一人,不见惊慌,不见愤怒,只是淡淡的看着巫师,甚至还弯着嘴角。她声音柔柔,
像是即刻就能被风吹散似的,“巫师大人有何高见?”巫师看着沈眠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很快就隐去。她低头又念叨了两句,随后摇了摇头,“夫人之病,与这位小姐并无干系。
”庭院里一时安静极了,大夫人回头看着沈眠,眼中水光泛起,她低声念了句佛,
过去拉着沈眠的手,“幸得不是你,否则我良心也难安。”沈眠垂眸看着大夫人的手,
上头涂着暗红色的花汁,颜色饱满,像是刚涂上的样子。她骤然一笑,“如此,
女儿也放心了。”沈留点点头,“如此就好,眠姐儿往后万万不可同你母亲争执,
她心里一直惦念着你。”沈眠心里冷笑,面上却做的恭敬,她福了福身,“女儿谨记。
”“那巫师可知,我夫人这病,是何缘故?”沈留转头对着巫师问道。巫师拧着眉头,
迟疑着开口,“似乎,府中有人,行厌胜之术。”庭院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巫蛊之术,
无论是宫廷还是宅院,都是狠毒又严禁的事。一旦被揪出来,万万不能善了。“阿四,
带几个人,挨个屋子搜。”沈留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带了几分冷意。
“我倒要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下这等阴私之事。”一时间,各人心思暗动,
却没人敢说句话。沈眠低着头抚着袖口上的暗色花纹,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不一会儿的功夫,阿四空着手回来,他摇了摇头,“大人,什么都没找到。
”大夫人愣了一下,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沈眠,面色有些难看。她扶住身旁的婢女,
手指掐进她手腕的肉里,那婢女吃痛,却不敢吭一声。“你可有细细搜过了?
”阿四是沈留旁边的人,一向是在府外行事,对大夫人倒是没几分惧意。他拱了拱手,
淡淡道,“夫人放心,一切都搜过了。”大夫人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沈留,
“妾身也是怕有不查之处,毕竟巫师不会妄言。”沈眠这个时候突然上前,扬了扬眉,问道,
“敢问巫师,这巫蛊之术定要藏在屋中么?”巫师愣了一下,“这……倒是不必。
”沈眠点了点头,“多谢。”沈留侧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眠,半晌,指着不远处的花园,
言简意赅道,“搜。”花园里的头被撅的一块一块的,很快,阿四捧着一个白色布偶过来。
“大人,找到了。”沈留面色有些难看,他拾起那个布偶,细细的看了一眼上头的生辰八字,
眼底冰冷的快要结成冰了,他猛地扬手,将那布偶打落在地。“阿四,给我查!”“是,
大人。”阿四恭声道。沈留说完那句话,就甩袖离开了。阿四走过去捡起那个布偶,
也跟着走了。那巫师张了张嘴,见没人理她,又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大夫人,
却见大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她唬了一跳,忙收拾东西溜之大吉。庭院里的人见此,
也都散的七七八八。到最后,只剩下沈眠和面色铁青的大夫人。“母亲面色有些不好。
”沈眠走上前,轻声道,“更深露重,请您万万保重身子。”大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
骤然冷笑,“我倒是小瞧你了。”沈眠抬手摸了摸鬓间的发簪,衣袖滑落,
露出手腕间那个金钏儿,她低低的笑着,“母亲言重了。
”大夫人的目光紧紧黏在那个金钏儿上,脸色发白,一口气梗在她心口,憋的慌。此刻,
倒是的确有几分难受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好个眠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