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寒风凛冽。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延伸进狭长的巷街,
鳞次栉比的飞檐下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饶是如此,能见度也不高。不远处,
一位戴草帽的中年男子,穿土布衣服,光着脚板,守着两个箩筐,大声吆喝:“卖芝麻糖,
……又香又甜的芝麻糖咧……”苏溪的肚子很应景地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咕……”终于回神,
上下打量,民国风衣裙和自己都完好无损,头顶的花环不见了,医疗器械箱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是怎么回事?苏溪一阵眩晕,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了不冻僵,
她从街头街尾走了三个来回,所见所闻都指向一件事情。她穿越了,
穿到民国初年的江南水乡江州城,眼前是花市街的牌坊,一条商业街区。民国,
最混乱最动荡的年代,她该怎么活下来?虽说“既来之,则安之。”可眼下天寒地冻,
她身无分文,连个便宜亲人和安身之所都没有,没法装傻装失忆混饭吃。怎么安?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溪,第一次觉得不安和恐惧。她有很不错的工作能力,
但是在这里的生活技能为零,所以……找个包吃包住的地儿当学徒,首选自然是药铺。
这样想着,苏溪大步走进挂着横匾的“杏和堂”。铺面一分为三,左手边是八仙桌和木板凳,
桌上有软枕,大约是病人就诊区,空荡荡的没有病人;右手边是满墙的药柜,
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儿,柜台后面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正不眨眼珠地盯着自己。
“这位姑娘,您是看病啊?还是抓药啊?”男子约摸二十出头,中等身材偏矮,
眯缝眼透着光。苏溪浅浅一笑:“这位先……这位小哥,刚才看到店外的招示,
我想来这里当学徒。年轻男子的脸上笑意全无。苏溪一头雾水,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苏芪的脸色更难看了。小哥?以为他是街上的贩夫走卒么?“姑娘,
瞧你一副好人家女儿的样子,哪能这样寻开心呢?除了绣庄,哪儿都不收女学徒!
”“……”苏溪沉默,她打外科结很厉害,缝缝补补绣绣织织一概不行。转身想走,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和在人才市场投简历一样么?还是要坚持表现一下自己。“这位小哥,
我学什么都很快……”苏芪极不耐烦地打断:“快走,快走,不收女的……快走!
”要不是看这姑娘模样俊得很,他就拿扫帚赶出去了。看着伙计像赶苍蝇一样的厌恶脸,
苏溪的无名火蹭地起了:“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抓药煎药整理药铺吗?
”女医生顶半边天好吗?!全科医生来这里当学徒,已经是被迫低头了,竟然还被嫌弃?
苏芪两眼一瞪:“再不走我赶人了!”要不是苏大夫要求行正方圆,不允许对人甩脸子,
他就要骂娘了。苏溪咽下到嘴边的话,拔腿就走,没想到跨出门槛的瞬间,
差点撞上一个人“苏小大夫,苏大夫呢?有没有看到我妹妹?”无视苏溪的高大男子,
直奔柜台。刚才横眉瞪眼的伙计刷的白了脸:“苏大夫陪师娘出去散心,不在店里。
周小姐一天都没瞧见,看,她的药还在这儿。”说着,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大包药。
苏溪有些傻眼,原来不是伙计,这年代大夫都这么年轻么?正在这时,
街上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有人跳河啦!谁家的姑娘啊?!”男子风一样地冲出去,
差点再次撞上苏溪。偏偏一个要出两个也要出,就这样堵在门口。男子急了:“让开!
”仓促之间苏溪进退不得,在檐下灯笼的光晕下有些错愕,男子黑亮的眸子和温润的脸庞,
神情狰狞。尼玛,这是要吃人?苏溪迅速后退一步,看着他狂奔而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跟着我干嘛?”男子气喘嘘嘘地质问。“我会救溺水的人!”苏溪话音未落,
看到男子眼中复杂的神色。再无他话。两人跑向出事的码头,
远远就看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好像街上所有的人都举着灯笼聚在这里,
嘈杂得像菜市场。拨开人群,苏溪看到河中沉沉浮浮的人影,在斑驳的岸边烛光下,
完全看不清楚。议论声有,喊救命的也有,唯独没有下水救人。天寒地冻的,不要命了么?
“有没有船家?!”男子回头,大声询问。没有回答。“有没有识水性的人?我出十块大洋!
”男子继续问。十块大洋很多,但是大冬天的下水救人,很可能连命都没了。
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没人回答。“二十块大洋!”男子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是没人回答。
男子环顾四周,三两下甩掉围巾大衣毛衣,跳进水里,扑腾着向漂浮着的人游去。“天爷呀,
是周家少爷,是周家少爷啊!他跳下去救人啦!”一个声音尖叫。“周家少爷不是怕水吗?
”小声议论着,几乎听不到。苏溪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赚这个钱的时候,机会就这么没了。
还没来得及懊恼,又发现周家少爷根本不是在游,而是狗刨!越刨越往下沉的那种!
这是找死加添乱啊!救还是不救?苏溪果断脱了棉袍和裙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跃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激得她浑身剧疼,还是奋力向前游。“这位姑娘不要命吗?
”“这大冷天下还要落下病根的!”“指不定就一辈子不能生养!”切!苏溪奋力向前游,
顺便腹诽,之前在大西北经常冲冷水澡,也救过落水孩子,她才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呢。
不多时,苏溪就从周家少爷背后,勒住他的颈子往回拽,语气恶劣:“不会游泳还救人,
你活得不耐烦了么?”“她是我妹妹,我不救她谁救她?!”大少爷急了,“让我过去!
”“闭嘴!”苏溪继续拽着他往回游,“回岸上去,不要添乱!
”周家少爷愤怒回瞪:“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