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二佬,又犯么得(湘西方言,“什么”的意思)错误哒(湘西方言,
表示语气的词语)?”朱民俊看了看喜二佬问。“民俊大哥,这次完(我)可没犯错误。
”“噢,那就怪了。蔫()看你蔫(你)这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狼狈相,还没犯错误?
鬼才相信。”“民俊大哥,我完(我)说的是真话。这次完(我)真的没犯误。
”喜二佬极力辩解道。“蔫(你)没犯错误,是完(我)们犯错误了哒?
”顺香和求枝异口同声地说。“懒滴(湘西方言,“得”的意思)理你们。
”喜二佬刚刚吃了亏,说话都不敢大声。“你们三个给我进来!
”显贵在大队部高声大嗓地喊道。喜二佬三人闻声走进大队部。大队部的墙上,
到处贴得花花绿绿的。什么兴修水利进度表啊,生产劳动进度表啊,粮食产量表啊,
大队干部职责啊等等,不用问就一目了然。可想而知,显贵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角色。
“你们乃个(湘西方言,“哪个”的意思)先港(湘西方言,“讲”的意思)?
”显贵尽量降低音调,整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喜二佬三人像犯错误的小学生,
耷拉着头,谁也不说话。“乃们的(湘西方言,“怎么啦”的意思)?
打架的那股劲儿到哪里替(去)了哈?”显贵像老师教育小学生一样地说。
“你们几个的岁数加起来快一百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不分场合,破口大骂,
甚至动手动脚地打起架来。”“汤书记,完(我)先港(湘西方言,“说”的意思)。
”喜二佬见她俩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先说。喜二佬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
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可是,当他说到顺香和求枝联合打他的时候,她俩插起话来,
想打断喜二佬的话题。“没让蔫(你)俩个说,听喜二佬把话港(湘西方言,
“说”的意思)完!”显贵制止道。“其实,完(我)今天并没有港(湘西方言,
“说”的意思)什么。完(我)只港(湘西方言,
“说”的意思)了一句话:‘你们真是狗咬耗子好管闲事,你们没听顺香大婶说嘛,
立云是牛栏坊撞伤的。’这时候,顺香就在里面骂了起来。想都没有想到,
那群妇女居然都港(湘西方言“说”的意思)是我骂顺香的。她黑白不分,
挤开人群向我奔来。我见势不妙,知道她横蛮无理,说么得(湘西方言,
“什么”的意思)她都不会听的,于是,我转身准备跑,万万没有想到,
求枝挡住了我的去路。她一手抓住我的衣领,顺香抓住我的头发,之后,她俩就撕扯我,
把我搞成这个样子。”喜二佬满腹委屈地说。“他港滴(湘西方言,
“讲的”的意思)是真(湘西方言,“事实”意思)的吗?”顺香和求枝点了点头。
“既然喜二佬港滴(讲的)是真的,那么,今格儿(湘西方言,
“今天”的意思)的错不在喜二佬,全在蔫(你)们俩个。”显贵说道,
“今格儿(今天)这事你蔫(你)俩看乃们搞(湘西方言,“怎么办”的意思)?
”“给喜二佬赔礼道歉要不要得?”“那喜二佬的衣服乃们(怎么)搞?
”顺香和求枝相互望了一眼说:“完们(湘西方言,“我们”的意思)赔。
”“本来嘛……要罚点款的。”显贵故意打着官腔,把声音有意拖长地说。“可是,
鉴于蔫(你)们认识错误深刻,还能主动地答应给喜二佬赔衣服和药费,款就不罚了,
写个检讨算啦。”“立云他叔,帮个忙呗。”求枝到卫生所找到立云大叔说。
“么得(湘西方言,“什么”的意思)事?”“帮完(我)写个检讨。
”“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的,和完家(湘西方言,
“我家”的意思)老婆子一样的处罚?”求枝点点头。“哈哈哈,完港(湘西方言,
“我说”的意思)蔫(你)们这些婆娘,整天吃饱了没事搞,专门找事搞。”立云接着说。
“好滴哈(好的啊),等哈(湘西方言,“等一会儿”的意思)完(湘西方言,
“我”的意思)给蔫(你)们写。”“老头子,只离开一哈(湘西方言,
“一会儿”的意思),就被狐狸精缠住啦?”顺香大婶人未到,话先到了。
“乃个(湘西方言,“哪个”的意思)是狐狸精?把话港(湘西方言,
“讲”的意思)明白点。”求枝大婶本想大骂她一通。可是,又有求于她男人,没办法,
只好把怒气暂时强压下去。她心里清楚得很,整个生产队,除了朱民俊,
就数顺香的男人立云有水平。朱民俊是那种“宁可饿死,
也不为斗米而折腰”的那类典型的传统文人。而立云大叔就不同了,他虽然有些学问,
但没有一点文人的气质,就像一根麻烟杆。只要有人有求于他,他无论会与不会,
都会满口的应承下来。尽管别人只要个把小时就能写完的材料,他却要花上一天时间去写,
但他都会乐意答应。因此,顺香大婶骂得再难听,她也只能暂时忍着。
“蔫(你)个婆娘,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那门(湘西方言,
“那么”的意思)喜欢骂人?”立云大叔瞪了顺香大婶一眼说。“唷唷唷,
看把你蔫(你)急的。大家都来看啊,完家(湘西方言,“我家”的意思)立云有了狐狸精,
想抛弃原配了。”顺香撒起泼来。“顺香他婶,蔫(你)港话(湘西方言,
“说话”的意思)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那门(湘西方言,
“那么”的意思)难听的哈(湘西方言,语气助词)。
”求枝大婶仍然强迫自己压住心底的怒火。“嫌话难听就别缠着完(我)男人!
骚狐狸精。”此时,顺香大婶想起昨天被求枝大婶干败(湘西方言,
“打败”的意思)的事儿,索性大声地骂了起来。求枝大婶再也忍不住了,
回骂道:“蔫(你)个千人搞,万人干的MB壳壳,摆么得(湘西方言,
“耍什么”的意思)**威风。”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俩旁若无人地越骂越凶。
“乃们(湘西方言,“那么”的意思)多人看,乃们(湘西方言,
“怎么”的意思)就没一个人去劝一哈(湘西方言,“一下”的意思)?”“嘿嘿嘿,
蔫(你)不是完们(湘西方言,“我们”的意思)大队的人吧?她俩可不是省油的灯,
真是半斤对八两。”民业大叔看看了身边的陌生人说,“早晨俩人还联手把港(湘西方言,
“讲”的意思)公心(湘西方言,“公平、公正、实事求是”的意思)话的喜二佬揍了一顿。
没哪个(湘西方言,“没有谁”的意思)去劝的。”她俩对骂先是吐沫横飞。后来,
骂得越来越亢奋,越来越精彩。只见顺香大婶左手叉腰,右手握拳,
右食指指着求枝大婶,每骂一句一个动作。求枝大婶的动作更是经典,
每骂一句都躬身朝前指地,把整个身子弯得跟一根弓似的,很均等,很有节奏,
如同进行过专门训练。陌生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欲走上前劝劝。“兄弟,
别去自找麻烦。”民业一把拉着他说,“只要不动手打起来,
蔫(你)只管看莫找事(湘西方言,“惹事”的意思)儿。否则,蔫(你)会招来大麻烦的。
”“遇到这样的事儿,难道就么得(湘西方言,“没得”的意思)人敢管?
”“乃个港么得(哪个说没有)人管呢?显贵那狗日的就敢管。”民业话锋一转说,
“可是,像这些不上梁帐(湘西方言,“上不了台面”的意思)的事儿,
就显贵一个人管滴(湘西方言,“得”的意思)过来吗?完们(湘西方言,
“我们”的意思)大队可是枝山公社人口最多的啰。”“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
”陌生人感叹道。“莫……吵……了……!”立云大叔再也受不住了。
“给老娘滚一边儿替(湘西方言,“去”的意思)!”求枝大婶推了一把立云大叔说。
“老妈子(湘西方言,“老婆、妻子”的意),蔫(你)忍一下。
”“蔫()这个七里八外(湘西方言,“吃里扒外”的意思),没卵用的东西,
给老娘站一边替(去)。”顺香大婶把手一摆,将立云大叔推向旁边。“老婆子,
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求蔫(你)了哈。蔫(你)是干部家属,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哈!”立云大叔哀求着顺香大婶。“MB干部家属,
一个小小的生产队会计也算**干部?”“蚊子再小也是肉哈。
”“滚一边替(湘西方言,“去”的意思)!
你蔫(你)再敢像‘绿蚊子哼屎的’(湘西歇后语,“烦躁、烦心的声音”的意思),
别怪老娘再给蔫(你)一个补吧(湘西方言,“伤口”的意思)。
”“哎……哟……立云哥,蔫(你)也真是没得格卵用(湘西方言,“无能”的意思),
被嗝(湘西方言,“自己”的意思)的夫人嘎(湘西方言,
“老婆”的意思)打滴(湘西方言,“得”的意思)住院哒,
真是出了蔫(你)祖宗十八代的丑哒。”爱搞恶作剧的松林,得知立云大叔受伤的真相,
快嘴的他立即高声地发布着这一消息。淳朴、善良是湘西人的共性,
敢爱敢恨是湘西人的本性。平常吵吵架,斗斗嘴,甚至把别人挠几下,谁也不会去理会。
可是,遇上把别人打伤的事,人人都会站出来鸣不平。大家听见松林发布的消息后,
一时间,群情激昂,个个义愤填膺,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谴责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本来略占上风的顺香大婶,一下子像跌进了冰窟,整个身心到了零点。
只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全身颤抖着。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惹了众怒,搞不好会坐牢。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感到全身无力。随着“嘭”地一声,
她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