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爷出事了。那天马家祠堂里好久没有聚集这么多人。
森爷的儿子马洪宇告诉族里人老头儿三天前说要上山办点事,出门儿后就再也没有见着人。
马洪宇去过山上马家,人家说老头儿那天去了马幼超家,太阳还没落山就离开了。
森爷虽然以前也经常夜出做事,但是每次离家之前都会提前给家里人说好什么时候回来,
从不食言。况且这都十多年没夜出过了,
因此可以推断他这次离开的时候是准备当天就回来的。可是这都三天了,老头会去哪呢?
大家都知道森爷以前是干什么的,就有人嘀咕起来会不会是他一辈子收了太多游魂野鬼,
得罪了什么东西,被脏东西给迷在山林里了。
又有人想起那个游荡在村里的淹死鬼还没被治住,
森爷会不会因为年纪大了也遭了道......大家越猜越离谱,把个马洪宇听得心惊肉跳。
他从小厌恶这些东西,所以压根就没跟父亲学过一招半式。这个时候他恨不得重新活一遍,
把父亲的那些本事多少学点,万一老父亲果真遭遇不测呢?
最后族里决定派几个洪字辈青壮年到孟家弯去请孟瞎子,让他带路到山林里去找人。
这个孟瞎子不是真的瞎子,他不是别人,就是东哥的父亲,我的大姑父。
人们都说他就像山里的熊瞎子,什么东西见了他都得绕道。
族里剩下的成年男性每人各找一根大竹竿到那些堰塘、沟渠里到处探,以排除溺水的可能。
就连刚没过脚背的小水沟都不放过。大人们忙着找人,
在家憋坏了的我们终于抓住机会出去玩了。堰塘我们是没什么兴趣了,
我和东哥就跟在进山的大人们屁股后面。“你说森爷会去哪?”自从上次亲眼见到了鬼,
东哥看什么事都觉得有古怪。“我看见森爷在山上走,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我说。
“你在哪看见的?”“在上面......”我用手指了指天空。“是做梦吗?
你说森爷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是谁?”“不是做梦......我看的很清楚,
我不认识那个人。他们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一前一后地走,隔得比我们远。
走着走着我就看不见了...…”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一会儿就把大人们跟丢了。
偌大的山林就剩我们两个小屁孩儿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要出来自己玩的。
东哥想起之前说过的那个山洞,于是提出继续去找。“如果再碰到那个鬼东西怎么办?
”对于上次找山洞未果的经历我心有余悸。“你以为我这几天在干嘛?
我一直都在琢磨怎么对付他呢!”东哥从帆布书包里取出一个装满橙黄色液体的玻璃瓶,
随着摇晃瓶子里出现了许多泡泡。“如果再让我碰到,他就没那么容易跑掉了!”“你这是?
”我猜得到那是什么玩意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天才。“童子尿的威力你是见识过的,
上次那鬼东西见到童子尿立马就吓跑了!”东哥得意地说,
“这次要是再碰到他我直接连瓶子砸过去,让他跑都没时间跑!”这就是我和东哥的差距,
他总是能想到正常人想不到的点子。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表达我的钦佩之情。
我以为这就够厉害了,接下来他展示的东西才真正让我服气。“这里还有法器!
”东哥又从包里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桃木剑,
番天印......”他如数家珍地一一给我介绍。居然连手电筒都有!
“这手电筒也是法器?”“这个不是法器,这可是强光手电筒,进山洞找秘籍的时候用得到!
”我惊叹于一个从不写作业的人竟能准备的如此细致周到,
难怪进山还要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不过我怀疑那些所谓的法器是不是真的有效,
倒是那个手电筒还比较靠谱。“这个法器是专门给你做的。
”东哥递给我一串用麻绳串成一圈的铜钱。我摊在手里掂了掂还不轻。“这玩意儿怎么用?
”“怎么用啊......”显然天才在制作法器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如何使用。“这个,
实在不行,朝鬼东西扔过去还不行吗?!关键是气势要拿出来!”“扔不中怎么办?
”“扔不中,扔不中就捏在手上,捏在手上就有法力!”东哥很肯定地对我说。见我有疑虑,
他急了,“你可别小看这个,这些铜钱都是从我爸的金钱卦刀上取下来的!
那可是真正的法器!”“那为什么不直接带上那个什么真正的法器呢?
”“那金钱卦刀有多重你知道吗?能带上我还费这劲干嘛......”尽管有了法器,
我们终究还是没敢顺着那条水沟上山。虽然在高山密林里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
东哥还是发挥了他作为资深放牛娃的专长,我只管跟着他落脚的地方往上爬。
正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听到东哥惊呼,“找到了!”我果然看见前面有个山洞。
洞口不大,正好藏在一棵大枣树的树根底下,那悬空的树根就像屋檐一样把洞口上方遮住。
我们从下往上看很容易发现洞口,但是如果从上面往下看就只能看到树根了。
洞口的土呈现出和周围不一样的黄褐色,像是不久前才被人刨开过。
当我们靠近洞口的时候一股寒意从洞中迎面袭来,洞中隐隐约约还有滴水声传出来。“走,
进去看看!”东哥一手抱着童子尿玻璃瓶,一手握着桃木剑就要往里钻。
刚进去又想起了什么,撤回来把玻璃瓶递给我示意我拿着。我嫌弃的摆摆手,
他只好先放地上,然后又从包里掏出手电筒递给我。“你在后面负责给我照明就好了,
那铜钱,捏在手里就好,就别扔了!”东哥握着那把只比铅笔盒长不了多少的桃木剑,
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代大侠。“这桃木剑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是啊,
我自己一刀一刀削出来的!”他言语中充满了骄傲,不容我进一步质疑桃木剑的法力,
抱起装着童子尿的玻璃瓶转身猫着腰进了洞。我赶紧跟上。别看山洞的洞口不大,
越往里走越宽敞。我拿着手电筒往四周照了照,洞壁湿漉漉的浸着水。我们穿的都是布鞋,
没走几步鞋底就打湿了。洞里凉飕飕的,大夏天手臂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侠是在山洞里发现的武功秘籍吗?”东哥一边在前面走,
一边四处搜寻,仿佛正期待着一场改变命运的奇遇降临在自己身上,
从此走上笑傲江湖的康庄大道。“王重阳,令狐冲,张无忌,
段誉......”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类似大厅的地方,
手电筒的光已经不能看到黑暗空间的全貌了。东哥突然站住。“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有啊,你的和我的。”“不是,还有一个声音。”我心中一惊,竖着耳朵听,
什么都没有。突然我有了一个想法,我想试一试东哥是不是真的不会害怕。啪,
我关上手电筒。然后又立刻打开,东哥有点生气的表情特别好玩儿。“别闹!”啪,
我又关掉了手电筒,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光柱里空空如也,东哥不见了。
恐惧感立刻淹没了恶作剧的快感。我两步赶到东哥刚才的位置,手电筒往四周扫射。“啊!
”光柱刚扫到一团黑影,就听东哥猛然一声吼,我手电筒差点掉到地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东哥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我也跟着笑起来。
笑着笑着我看见光柱里东哥印在石壁上的影子居然和他的动作不同步!
东哥都笑的花枝乱颤了,石壁上的影子几乎没有动!我举高手电筒对着东哥晃动,
那影子依然没有随着手电筒移动。我大脑急速思考,会不会是石壁上的画?
或者一块颜色不一样的石头?可是石头怎么会有头的形状,还有两只手?哎,
那两只手怎么朝东哥的肩膀伸过去了?“东哥!快趴下!
”我抡起手里的东西使出浑身力气朝那黑影扔过去,
铜钱串儿正好打在那只马上要碰到东哥的黑漆漆的手上。那只手迅速抽回。
石壁上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往我头顶的方向窜过来,我手电筒赶紧往上照,
哪里跟得上,那东西消失在黑暗中。东哥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你开个玩笑怎么还把铜钱给扔了,多可惜啊!快把手电筒往这边照照!
”说着就弯腰在地上找。我来不及跟他解释,
我知道那玩意儿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盯着我们,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我奔来。还来不及搞清楚来袭的方向,我的手被认踢了一脚,
手电筒啪地飞出去刚好打在东哥的头上。这手电筒质量真不错,掉在地上依然没有灭。
两条毛绒绒黑漆漆的大长腿出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吓的连忙退到东哥旁边,
那是两条失去了上半身的人腿,晃晃悠悠像醉汉一样努力的保持着平衡!
就好像是一个人被齐腰斩断了,那双腿还留在这黑暗里寻找自己的上半身!虽然没有眼睛,
那双腿见我往后退居然迈出两步跟了上来。东哥这才反应过来,
举起玻璃瓶就朝长腿怪砸过去,正好砸在它的裆部。玻璃瓶咚隆隆滚落在地。
长腿怪立马站住,双腿夹紧,小腿内扣,就差有一双手捂住裆部了。它居然也会疼!
“可惜了你的童子尿!”我责怪东哥扔之前怎么不打开瓶盖,
装在瓶子里的童子尿可吓不到鬼东西。东哥没空搭理我,冲上去对着那裆部就是一脚。
长腿怪失去重心轰然倒地。我趁机抓起地上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东哥的头顶出现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怪正张开爪子摇摇欲坠。我想冲过去推开东哥,
可是刚迈出一步就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摔了个狗吃屎。那是刚才东哥扔出去的玻璃瓶。
此时那只蜘蛛怪从天而降把东哥压在了地板上。
我抓起地上的玻璃瓶对着那蜘蛛怪的脑袋就砸。“啪”玻璃瓶碎开,
尿液撒在蜘蛛怪的脑袋上像硫酸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烧糊的气味。
“啊......”蜘蛛怪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那双怪手松开地上的东哥,
痛苦的抱着脑袋。东哥乘机捡起桃木剑就朝蜘蛛怪的脸上扎去。只听噗的一声,
桃木剑像是捅进了西瓜里。我一脚将蜘蛛怪从东哥身上踢开。东哥窜起身,拉着我就跑。
“快跑,马桑儿!找出去的路!”我们绕着石厅转了半圈,
找到一个比较窄的通道就钻了进去。黑暗中幸好还护住了手电筒,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石厅,蜘蛛怪的惨叫声渐渐听不到了。“好大的蜘蛛怪!
”我摸着胸口后怕的说。“那是屁的蜘蛛啊,那是个半截人!”东哥喘着粗气说,
“他压在我身上我可比你看的清楚,那是一个没有腿的人!是个半截人!妈的弄的我一身臭!
”“半截人?刚才那个长腿怪没有上半身,这个蜘蛛怪没有下半身,
他们不正好能组成一个人?这个人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都臭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是活的,
肯定是僵尸啊!”“它动作可不慢,手也能打弯儿,电影里僵尸可不是这样的。
”东哥没话说了。缓过气我们又继续往前,走了半天还是看不到一丁点亮光。
按照我们进洞的速度估算现在早就该回到洞口了呀!“是不是走错路了?”东哥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手电筒的光柱里,拦住了我们前面的路。“又是你们!
”狗娃子佝偻着站在路中间,深深的黑眼窝,恐怖的白色瞳仁。东哥作势又要冲上去,
我赶紧拉住他往回走。另一个身影唰的从黑暗中现身,挡在我们面前。只见他四肢修长,
浑身漆黑,眼窝里插着一柄木剑,绿色的液体不停从剑柄根部流出来,
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儿。那柄木剑不正是东哥的桃木剑吗?
果然这个蜘蛛怪只是这具僵尸的上半截,
而现在他终于和那个被袭击了裆部的长腿怪连在一起了!我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