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最繁华的都市也会有贫穷破败的地方,
就像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也有套着灰不拉几塑料袋的垃圾桶一样。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
并不是不想脱离,只能说很不幸,很难脱离。从出生开始的两个胳膊两个腿的平等,
到发现外面已经铺上城市轻轨了这边还是几辆公交的不均,
生活在这里的人被周围的环境困住了,当他们辛辛苦苦赚到一块的时候,
却发现在外面生活的门槛都要两块。很讽刺,但很无奈,垃圾桶没必要镶黄金,
因为它盛放的是被丢弃的,不被重视的,不想被看到的,垃圾。
宋福云从早市买了一条19.8块一斤的鲅鱼回到45平米的房子时,
看到门廊前台阶上站着一个略瘦挺拔的年轻人。虽然对方没往她这边看,但很显然,
就是来找自己的。宋福云脚步略有迟疑,
她并不记得自己最近或者过去认识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家境不凡的青年男人。来到门口,
把两手的菜交给左手,右手准备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时,
宋福云还在猜测这个青年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但没主动开口,
过是因为胆怯或者是不想自作多情,或者住在这里的人对外面的人本能的怯弱。
“是宋福云女士吧,我是一家出版社编辑,能否借几分钟,
我想和您谈谈关于林家大宅失踪案的一些事。”年轻人的声音比外貌略显老气,
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和低压,使人本能的觉得难以回绝。“这,确实是我,但是。
”宋福云尽可能地在脑海里思索自己印象里郑重正式的词。她不知怎么,
面对这个年轻人时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不可拒绝”的氛围里。
“我不想谈这个,这个,当时吧,警察已经了解过了,你自己去找警察问。
”“还是麻烦留给我一分钟,即便真要拒绝也无妨,但这样在门前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年轻人稍微伸左手示意了一下门,语气没有什么强求的意味,表情也并无不快,
仿佛只是提了一个有意义的建议。宋福云捏了捏手里的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并不焦急也很平和,这让她的心态难以主动对抗,
比起这种没有敌意的迫近她还是更擅长对付市井流氓急头白脸的找茬。房门打开,
屋内一室一厅,厨房和卫生间在卧室两侧,户型很紧凑,也很局促。
宋福云把菜和鱼放进厨房,然后招呼年轻人坐在客厅茶几边,
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冲调橙汁端到桌上。“谢谢。”年轻人喝了一口,对她露出了微笑,
接着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了笔和本子。“宋女士,您家里收拾的很干净,
比很多请专门工作人员收拾的还要干净。”宋福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就是平时休息,
没别的事干,我现在也是干家政的。”“哦,那您的技术也比很多家政的厉害不少,
当初在林家你也是主要负责卫生么?”青年人扭头看着她,眼神并没盯着她的双眼,
不过却也让她感觉到一些压力。“我,”话语呆滞了两秒,宋福云身子突然一泄气,
身形也自然地一垮,不像刚才那样僵硬,“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你找到这来,
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反正你嘛,别出去乱说,以后也别再来了。”顿了顿,
宋福云表情有点紧张忌讳,“林家大宅,闹鬼了八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当时去调查的警察自己都这么说,根本没人进入宅子,那可不就是闹鬼了么,
三个人不见了,八成啊,是被鬼抓走了。”对方在纸上写了一小会儿,
宋福云想探过身子看一看,又有点怕被发现。“你在林家做了多久的保姆?”“3年多。
当时是林家找公司保洁,我去了,业绩第一,打扫得干净,就被林总说让我去家里干。
”“那你在林家除了保洁还做别的么,比如照顾林家小姐。”“啥都干,
林总和他老婆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小姐也经常是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的,我倒不怎么做饭,
主要还是打扫卫生。”“你是以前做过家政工作吧?”“干过,我早些年还年轻,
跟着人在饭店里干活,保洁后厨都干过,不过后来饭店搬了,裁员了。我也下岗了。
”“你印象里林家小姐身体健康么?”“我不怎么见到小姐,她每天课可多,
又上学又补习班什么的。应该挺健康的吧,不过肯定比不过咱们这些孩子,
有钱人孩子养的太细了。”宋福云眉毛微微一挑,
正欲揪着这个有钱人不如穷人的方面多说几句,对方却突然开口打断。
“也就是说林家小姐不怎么去医院?”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我印象里就去过一次,
就在失踪前几个月的一回,也是早晨我去上班,结果家里没人,等到中午林总两个人才回来,
拿了点衣服又走了,走之前说不用做晚饭了,后来过了一周小姐才回来,
还跟着好几个外国大夫,我才知道住院了。”宋福云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接着开口,
“再说了,这个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有时候他们三人好长时间不在家,
有时候去度假什么的,我一个打扫卫生的咋可能问。”“那么,您还记得那一次,
他们去的哪家医院么?”“你问这些干什么,这个我肯定不知道啊。
”这回轮到宋福云皱眉头了,这个年轻人的问题很奇怪。让人不由的怀疑他的动机。
“只是想更多了解一下。”对方笑了笑,又在纸上写了什么,没再问话了。
“是不是林家搞什么人体实验了?”看到对方迟迟没说话,宋福云凑上前神秘兮兮的问了句。
年轻人猛然合上本子,笑了,颇是奇怪的看着她,她自己想了想也不禁失笑,
“谁知道有钱人会做什么嘞,我前些天看的新闻,有钱人把别人弄晕了割了肾给自己换上了。
”“说不好。”对方把笔插在本子页上,站起身来,伸出手,“谢谢你,宋女士,
我想这些信息够了。”宋福云有点迷惑地和他握了握手,把他送到门边,
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给出什么有内容的答案,不过估计对方也就是写点东西,
又不是警察调查,既然说够了,也正和她意,对于无法解释的事,
宋福云终究还是有些畏惧忌惮。“哦对了,这里有三张去泰国的旅游券,感谢您这次配合,
你可以带家人一起去泰国旅游,除了车船费,还有5000的消费额度,不用额外掏钱。
”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后,年轻人没有回头多看宋福云收到旅游券后的表情,
下楼离开了这个陈旧的城中村。太阳在天上持续发光发热,
浦下区早晨来自海面的雾气已经蒸发殆尽,就像擦干净浴室的镜面一样,
这个X市最为糟糕的地方失去了朦胧的遮羞布,露出了其下的丑陋,衰老。
萧书走在这里的街道上,两侧还是20年前的法国梧桐,树头参差,枝干呲牙,
并无行道树该有的整齐美观,反而让本就狭窄的双向二车道更显不堪。
他把车停在小区外一条辅道的路边,需要走上一段。“看来,林芷晴确实曾经有过一次大病。
住院一周,有专门医护团队跟随,估计应该是经历了大的手术。
”萧书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整理刚才从宋福云那里得到的信息,“那么麻烦事又来了,
外国医护团队,会是哪国呢?”不错,刚才的年轻人就是萧书。每解决一个疑问,
紧跟着就是其背后的疑问,环环相扣,身处其中,除了好奇心被拉满以外,
萧书隐隐的还感觉有一丝不妙。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
打算赶紧回事务所去搜寻有关林芷晴住院的相关信息。头顶的枯叶随风飘然落下,
在萧书的眼前一晃而过,春夏之交,大量的新叶窜出,
这些顽强地抗过了风雪的旧叶却在最有生机的时刻被整棵树放弃了。抬头,
树冠已经隐隐成伞,差不多可以遮住阳光,萧书看着树叶缝隙处,沉默了一秒,
正要继续赶路,前面不远处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下了脚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相遇,说偶遇是否有点牵强了呢,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