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的那个凌晨,祥叔早早起来,去乱葬岗拿昨晚放好的黄皮子夹子,收取猎物,
过了几十年,祥叔早没了找父亲的心思,这么多年都音信全无,父亲肯定早已不在人间,
弟弟生叔分家单过以后,打黄皮子是他的一个习惯,更是他的一个职业,皮毛能卖钱,
村里没啥花销,黄皮子的收入足够祥子母子日常生活,同时,祥叔更是为了报仇,
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夜里的黄皮子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祥叔打黄皮子的能耐十里八村无人能比,尤其是祥叔自制的夹子,
黄皮子夹子其实也就是大号的老鼠夹子,制作起来颇简单,
但任谁做的夹子都不如祥叔的好用,祥叔晚上不出去便罢,只要下了夹子,
一晚上下来必定有收获,任多狡猾的黄皮子,只要触到夹子一定中招难逃,
有很多打黄皮子的后生都不舍路途,从各村专程买祥叔的纯手工夹子,
也有人向祥叔讨教做夹子的法子,祥叔每每笑而不答,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夹子好用,
因为夹子上藏着他埋藏了几十年的仇恨。如今,祥叔慢悠悠的走着,
细心的找着昨晚下的夹子,然而,放好的十几个夹子都安好如初的还躺在那儿,
似乎一夜都没有黄皮子光顾。打不到黄皮子,说不得要破例一次,贼也要走空了。
不过永远不会天下无贼,牛掰的贼也一定不会走空,祥叔庆幸着,还是少了一个夹子,
放夹子的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娘的,没白来!”,祥叔精神一震,顺着血迹追踪而去,
捋着点点血迹,祥叔蹑手蹑脚地足足走了十多米,
总算在一个坟洞子里看到了那只毛茸茸的黄皮子,只见这黄皮子身长得足有半米,
尾巴就将近三十公分,一身油亮的黄褐色皮毛煞是光亮、好看。
黄皮子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祥叔,祥叔分明从那眼神中看到了哀怨与恳求,
那是一种最纯粹的可怜与悲悯,祥叔眼前好像早不是了黄皮子,而是一个十几岁,
受了伤的孩子,正在祈求祥叔的帮助,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祥叔,
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在祥叔胸口轻轻挠着。祥叔心旌摇曳,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狗娘养的,
你还成了精,敢迷我!”祥叔毕竟身经百战,在意识险些被迷糊的当,猛地一晃脑袋,
避开了黄皮子的目光,同时狠劲的咬了一下自己舌头,钻心的剧痛直彻心扉,
祥叔也完全恢复了意识,“呸”的一口,将混着血水的唾液吐在了地上。
再看那黄皮子的眼神,哀怨早被取而代之,满是阴寒、怨毒和无边的仇恨吗,
祥叔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的也向后退了半步,
那眼神中祥叔分明见了那几十年刻骨的熟悉,外表强悍的祥叔每每在噩梦中被这个眼神惊醒,
那是十多年的积怨,十多年的仇恨,就算死,祥叔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神,“是你,肯定是你!
”几十年的煎熬,几十年的仇恨,终于等到了今天,祥叔岂肯停留,猛地一近身,
向黄皮子一脚踩去,只听“砰”的一声大响,用尽全力一脚没有踩到黄皮子,
直接踩在了硬邦邦的土地上,由于用力过猛,祥叔只觉右脚发麻。
原来那早已被夹牢的黄皮子尚有余力,狠劲一甩巨大的尾巴,犹似用了一个千斤坠儿,
身子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过了祥叔致命的一脚。不过,这样的一摆一滚,
似乎用尽了那黄皮子的所有力气,并牵动了被夹子夹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黄皮子“吱吱”惨叫着,并再次换成那副可怜兮兮的眼神,而祥叔怎能罢手,暗骂一声,
又是一脚踩下,那黄皮子带着夹子,身子再次一滚,又是一闪躲过祥叔的攻击。
祥叔恼怒交加,再欲抬腿踩黄皮子之时,突然一股难闻的恶臭直冲鼻底,祥叔暗道不好,
黄皮子放屁了,黄皮子这种动物适逢遇到天敌就会放屁惊走对方,借机逃跑,
祥深知黄皮子的屁是有毒的,一股臭气袭来,祥叔也算老道,忙屏住呼吸,
用袖口捂住自己鼻子。就在祥叔稍一分神的当,那黄皮子竟然拖着夹子向前猛掠开去,
祥叔见时,黄皮子已逃出一两米开外,祥叔又岂肯善罢甘休,捂着鼻子快步追了过去,
那黄皮子虽然被夹子所制,但速度着实不慢,加上多多少少祥叔也中了黄皮子的毒,
与祥叔越离越远,眼见就能化险为夷,逃出升天。追赶间,祥叔急中生智,
弯腰捡起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块,猛地向黄皮子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火星四射,
那石块砸到了一个石碑上,而那黄皮子也应声倒地,祥叔不敢迟疑,快步冲了上去,
俯身看时,倒在地上的黄皮子早没了气息,然而黄皮子不是被祥叔用石块砸死的,
而是为躲避飞来石块,乱了方向,一头撞在了石碑上,再加上这畜生早被夹子夹住,
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又奋力抵抗祥叔的攻击,故此,此刻终是油尽灯枯而亡。
祥叔侧目望时,只见石碑上写着“张老四之墓”,原来祥叔只顾追黄皮子,并没看路,
竟然到了自己父亲的衣冠冢,而那黄皮子阴差阳错地撞死在了父亲的石碑上。在祥叔看来,
这下总算报仇了,几十年的心结也算彻底解开,但在祥叔心里却并无甚感觉,
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苦,只觉头昏眼花的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料想是中了黄皮子的毒,也幸亏祥叔经验老道,反应迅速,吸入毒气不多,
不然恐怕早已倒地晕死。暗自庆幸的祥叔坐在石碑上休息了足有半个多小时,
感觉毒气消的差不多才敢行动,但站起身依旧还是头重脚轻。此刻,太阳虽还没升起,
但天已大亮。虽然祥叔天生大胆,倒不害怕,但大清早的,一人坐在乱葬岗,
还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祥叔深吸了两口气,又恢复了恢复,
这才跪倒父亲的衣冠冢旁磕了四个头,随即拾起撞死的黄皮子,摇摇晃晃的起身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