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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5-29 09:43:45

第五章 变故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二零零六年,农历七月十一号,我家遭遇了一场重大变故。

彻底击垮了我那对可怜的父母。我七岁的弟弟金发亮死了。他爬上别人家的平房屋顶玩耍时,

不小心跌落了下来,头部先挨着砖铺的地,把个小脑瓜子磕崩了,

血肉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涂了一地,连脖子也崴断,当场瞬即毙命。那时我去现场看了,

目睹一副惨烈的情景,嗅着腥浓的味道,忍不住呕吐了。父母坐在尸体旁边,捶地砸胸,

嚎得没个人声。大妹小妹也跪倒,陪着他们痛哭。我像一只呆鸡一样站在人群中,

感觉整个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黑灰白。突然有人将我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说你弟弟都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不去哭。我被推到了父母跟前,仍然站着,

张了张嘴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更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伤心欲绝的亲人。就在这一刻,

我多么想变成一个强大的人,哪怕是一个正常人。叫失去小儿子的父母别那么绝望。

一直过去了很久,我的世界才恢复了色彩。地上殷红的鲜血和乳白色的脑浆异常刺目。

父母的哭声放低了不少,他们已经哭得精疲力尽了。母亲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瞧着我,

用沙哑的嗓音说:“拾儿,去把架子车推来,装上你弟弟,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爷爷将一把铁锨塞给我,说:“现在不同以前,人家的地方都不让埋别的死人。

你先去咱家地里挖坑,我搁家将尸体好好拾捣一下,再给它穿一身新衣裳,装一口箱子里,

才往地里送!”我张嘴说话的时候流泪了:“爷爷,给亮仔买一副棺材吧,窝箱子里不舒服!

”爷爷说:“小孩子死了不兴买棺材!这是多年传下来的老规矩了!”我说:“规矩由人定,

也可以由人改!”爷爷说:“买一副棺材可不便宜,钱都省着给你娶媳妇用哩!

”于是我不再说什么,扛着铁锨,出了村庄,来到了自家的田头上,大概审视了一番,

选了一块地势平坦,庄稼长得最旺的地方,开始挖坟坑。头顶上的太阳毒辣辣地照着,

这天热得简直要人命。我正汗流浃背地埋头刨土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忙抬头一看,

只见前方有一个人蹚着过膝高的玉米苗走过来了。顿时记起,

这不是前几天晚上领我去看戏的那个陌生人吗!他来到我面前站定了,一张脸苍白发青,

虽是穿着一身包裹严实的黑色中山服,可干净的面庞上不见一丝汗珠。头发约有十来公分长,

梳着中分。我注视着他。他也正在注视着我。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有一分钟之多。

是他先开了口:“人死是一种归宿!不必悲伤!”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说:“我弟弟今年才七岁呀,这死得也太早了!好多事物他还没来得及经历和尝试呢!

七岁亡算是夭折!”那陌生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从褂子上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相片递给我,说:“你仔细看看这是谁!”我接过一看,

只见相片上是一个容貌英俊并面带微笑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岁。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我很快就认出了他,但又不敢确定,

有些结巴地说:“这.....这......是不是我弟弟金发亮?!”“对,就是他!

”“可他已经死了!七岁便死了,你怎么会有他中年时的照片?”我提出质疑。

那陌生人咧开嘴笑了,却不再搭话。“还有,你到底是谁?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农村人!

”我又说道。“我这趟子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对方道。“啥事?

”“你的弟弟金发亮是被人害死的!”“是被谁害死的?!”我吃了一惊,赶紧问。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你会亲手杀死那个害死你弟弟的凶手的!”陌生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如果不是手里正拿着相片,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做了一场梦。相片里的中年人看起来意气风发,嘴角小幅度上扬,

笑得较为满足。我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总觉得里面透着一种什么暗示。“拾儿,

坟挖好了没呢!”大老远传来喊声。原来是爷爷察看来了。他见我手里正拿着一张相片,

便问谁的。我不知怎么回答,索性将相片递给了他。他看一眼就愣住了,

过了一阵子才苦笑道:“上面的人跟亮仔长得可真像!要是亮仔能长大,就是这个样子!

这照片是谁给你的?”我没有回答。坟刨好后,我跟爷爷回家了。

金发亮的尸体已经装殓起来。盛殓物是一口厚木箱子。木箱的盖子被钉死了。

这令我颇为不满,说我还想再看一眼弟弟最后的遗容,怎么这么早就把箱子给封了。

父亲说血肉模糊的,头都崩开了,没了原来的样子,有啥好看的。由于气候十分炎热,

隐隐约约的从箱子里传来了腐烂的臭味儿。天已经黑透了。母亲舍不得,

坚持让弟弟的尸身留家里一夜,等到明天早上再埋。其他人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眼熬到了后半夜。被湿黏的汗水捂得难受,就起床到院子里,

打了一盆凉水洗身子。天上的月亮满如银盘。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吹。

母亲正坐在地上,上半身依靠着那口装尸体的木箱子睡着了,

带着泪痕的脸上挂着一种恬淡的笑容,想必是梦见了金发亮是完好无损的。

我心里难过犹如刀割。回一趟屋里取了那张相片。轻声将母亲唤醒了。她惊觉是一场美梦,

脸上的笑容瞬即换作悲伤,撇开嘴又嘤嘤哭起来。我让她看相片。果不其然,

瞧一眼她就愣住了。过了好久,她才问我:“拾儿,这相片是从哪里弄的?

”我说是一个陌生人给的,但我不知道那陌生人是谁。

母亲道:“咱发亮长大了肯定就是这个样子!长得太好了!老帅气了!呜呜......!

我的发亮啊!”又痛哭了起来。我在木箱子上寻到一条缝隙,将相片往里传,

让它落到了箱子内。算是我送给弟弟的陪葬物吧。只是那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将来会有一天,金发亮手持那张照片找到了我。而且那个时候,

他和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英俊帅气。到了第二天早上。

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声。扑过去压在木箱子上,不让金发亮的尸体离开家。

过去两个人将她拉开了。抬箱子的人匆匆忙忙赶往田地,一路上不停歇,到了地方才停落。

照我们这儿的老规矩。埋坟人还须挖坟人。装尸体的木箱子下葬后,我负责埋。

爷爷还弄到些纸草带了过来点燃。其他人陆续离开了。我忙活了大半天,将坟头堆起来。

又把一些粘满白纸条的苇杆插坟头上,这才回家了。一家人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过了两三天。

到了这天傍晚吃饭时,父亲又提到了我的婚事。说老赵家的闺女同意了换亲。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不同意了。母亲哭着说,拾儿,咱家的香火就靠你延续了,

如今发亮都不在了,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金玉霞也劝我听大人的话,抓紧把婚事办了,

给家里生个大胖小子冲冲喜。一番轮劝下来,我原来的信念动摇了。再说,少年谁不思春,

自从和赵欣欣见过面以来,我这心里无时无刻不牵系着她。如果真能把她娶到家里来,

这辈子不管咋样我都知足了。我往嘴里扒拉两口饭菜,用力嚼了咽下去,

叹息道:“只是苦了我的妹子玉霞了,让她年纪轻轻的嫁给一个没了腿的瘸子!

”金玉霞看起来却没那么在意,说:“没事儿,嫁给谁都是过!”搁半夜里,

我躺在床上犯起迷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嘎吱一声惊醒了我。我坐身拉开灯一看,

原来是我的小妹妹金玉红推门进来了。金玉红今年十四岁了,已经辍学,

有时会下地给我帮忙。大多时间里都是在照顾弟弟金发亮金发亮一死,

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咋了小妹,这么晚还不睡觉,过来干啥?”我问。“哥,

我刚做了个梦!”金玉红看起来很是不安,两只大眼睛左顾右视,好像正在防备着什么。

“啥梦啊?”“我梦见自己掉入一口井里了。是我姐把我推井里的!”金玉红显得惊恐地说。

我说:“傻妹子,只是做梦而已,你害怕什么!你姐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往井里推呢!

”金玉红看样子变得犹豫起来,终于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说:“哥,

我觉得是我姐把二弟害死的!”闻言我猛一惊,怒斥道:“小妹,你瞎说啥呢!

玉霞怎么会害死亮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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